一只飛翔的大鳥，

由西南向東北俯沖,，

它體內(nèi)喀斯特的骨骼中空,，

發(fā)育得很輕。

大鳥垂直降落,，

眼里的云層急遽變化,，

每一片羽毛都裹挾著雨水，

每一次細微地調(diào)整方向,，

都要在空氣中切割出一條弧線,，

翅翼的薄刀片，

擦掛出強烈的閃電和雷鳴,。

它飛過南溟,，

產(chǎn)生羊角般的氣旋，

掀起一場風(fēng)暴,。

魚們紛紛逃往北溟,，

海水向北倒伏，

露出干涸的海溝,，

新的陸地,，

被它影子的重量擠壓得向下傾斜，

漸次變成高原,、山原,，中山,、低山、丘陵乃至裂谷,。

關(guān)于烏江,，

真不是一只鷹或者一只大雕就可以形容的，

如果北方的那一只叫鯤鵬,，

為莊子所馴養(yǎng),；

那么南方這一只就叫“天險”，

第一次出現(xiàn)在我的詩中,。

我不敢設(shè)想它們在空中相遇,，

為了避免兩敗俱傷，

它們的飛翔,，

就必須形成不同的時差和高差,，

交錯而行。

深谷深如人生,，

流水彎如軟禁,，

命硬的瘦峽，

兩排肋骨因不屈已高出悲壯,。

懸?guī)r懸如懸念,，

如命運的答案——無期

還好，死不了……

半崖有活穴,，

有飛流彈奏決絕,，

有扯不斷的命懸一線。

細說墜落深淵的寂靜,，

偶有云霧,，

如深陷囹圄之人，

困乏,、臃腫,、懶洋洋，

如我愛上詩歌后,，

穿著文字發(fā)灰的囚衣,，

已依賴上舊回憶，碎時光,。

喧囂過處,，

驚起白鷺非霜，

“行行重行行”,，

遙望,，

讓秋聲更加嘹亮。

而一路上，

我眼睜睜看著浪花,，

在撲騰中呼喊救命,，

它們是失足的一江靈魂，

因掙扎回不到人間而陣腳大慌,。

風(fēng)繼續(xù)吹,，

仿佛有冤魂藏在里面，

它們抓扯我的亂發(fā),，

如抓扯救命草,，

而我，

也是漩渦團團轉(zhuǎn)的流水之命,，

我蹲在船頭,，

如錨，

穩(wěn)住體內(nèi)掀起的陣陣巨浪,。

被一條纖道牽著,，

把命運貼在絕壁。

我的烏江呵,，

漫延在我的青筋和骨骼,，

讓力量灌注全身，

任意溯游,。

生命需要喘息,，

烏江需要號子。

一條烏的江,，

調(diào)子很低,，

貼地的聲音，

塵煙里升騰哲學(xué),，

不需要那么多學(xué)問。

一條自己的江,，

你們踩著我的肩吧,，

渡你們過去是我的使命。

全身都是出入的門,，

全身都是通暢的路,，

讓我渡你過去，

你就有了任意行走的方向,。

我是你的烏,，

母親的眼睛在群山之巔凝望，

一條江從熱淚里流出,，

直到盡頭,。

烏的江是粗獷的，

它容得下泥沙和礁石，

容得下山歌與粗話,。

也容得下偏見,、歧視和流言蜚語。

一條烏的江,，

很從容,，

只需要號子，

貼地的喘息,。

你坐在岸邊,，

像一尊沉思的礁石。

夜已經(jīng)不淺了,，

明月還在查看你的面龐——

方形的臉,，

醬色，

凝固著厚厚的風(fēng)霜,；

炯炯的眼,，

像急流中的漩渦，

像火酒一樣閃光,；

白發(fā),、白須、白眉毛,，

全都被驚濤駭浪洗亮,；

肩上，

纖繩勒出的凹痕還隱隱作痛,。

被渾水嗆出血的纖歌,，

還匍匐在險灘上——

“腳蹬石頭手刨沙為兒為女把船拉！”

你把峽口吼寬,，

你將風(fēng)帆吼大,，

你吼得麻雀船退出了烏江，

你吼得天塹變通途,，

無數(shù)大橋像彩虹架在烏江上,。

你把當(dāng)年的“扯船子”吼成了如今的“故事王”，

恍惚中,，

你聽到烏江在喊你,，

喊你去看岸壁棧道的刀子和燈盞，

去看兩岸的白玉蘭,、白扶桑,、白芙蓉，

喊你坐近回憶,，

懷抱明月,，

慢慢透明。

喊你記住痛苦是光，

幸福是影子,。

你聽到喊你的人和事越來越多,，

濤聲炫目，

回聲四起,，

黎明正漫過眼球,。

懸崖在左峭壁在右，

你的紅臉膛噴薄欲出,，

白胡子挑動自信,，

迎風(fēng)而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