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雪意象
2024-04-22 10:11:12來源:涪陵區(qū)融媒體中心編輯:何芳責任編輯:
在涪陵,在這座兩江交匯的城市,如果坐在高高低低的樓房中,能欣賞到一場像模像樣的雪,那絕對是一件值得大書特書的賞心樂事。對于地處北緯29度21分至30度之間的人們,不敢得隴望蜀地奢望千里冰封萬里雪飄的大排場,只要能隔窗欣賞紛紛揚揚的景象,或者步入近旁的公園,品味一下“入泥憐潔白,匝地惜瓊瑤”的意蘊,就足以讓人手舞足蹈了。
我們喜歡雪花什么呢?喜愛雪從普遍意義的角度所代表的潔白?也許,作為南方人對雪的熱愛,大概是雪有能力瞬間擊破漫長冬日司空見慣的沉悶,把不給力不得勁的審美疲勞一掃而光,給眼前景物新添一份別樣的韻致。在南國人心里,雪作為一種美好意象的載體,主要來自于詩里歌里,以及依稀的記憶片段,少有真真切切的酣暢淋漓。
有一片雪花的記憶,來自初中校園。當時正是老師們揮斥方遒的時間,肯定有同學率先發(fā)現(xiàn)了窗外不同尋常的景象,教室內(nèi)也肯定出現(xiàn)了按捺不住的躁動,但我只記住了來自窗外的歌聲——“雪花飄飄,北風瀟瀟,天地一片蒼茫……”
讓我久久不能忘的不是那場倏來倏去的雪,而是那驚喜莫名、情動于中的歌聲,在還未從嚴肅轉(zhuǎn)為活潑的時間段居然敢用歌聲直抒胸臆,雖然只有短短幾句,雖然不知歌出自何人之口。
有一片雪花的記憶,來自幼年。我穿了棉衣棉褲棉鞋,站在院壩中,雙手扯著風雪帽的帶子,無比新奇地仰首向天,迎接溫柔落下的天外來客,品咂人生中第一片雪花落在臉上落入嘴里的冰涼。其實,那頂?shù)静萆娘L雪帽才是我記憶的焦點。僅僅是那頂帽子,就足以讓那個垂髫稚子自感“鶴立雞群”了,更何況它是父親從神圣而遙遠的首都買回來的呢,那熠熠生輝、雙重溫暖的光環(huán),無疑讓我的虛榮心得到了空前的滿足。
其實,對凝冰的印象似乎比雪更深刻,打霜與結冰,在這座濱江城市稍北的鄉(xiāng)村,更為常見。晨起的人們,需要敲開田角的薄冰,才能把裝有紅苕的箢箕放進刺骨的水里,用木制的小推刨反復推搡,洗去紅薯表面的厚泥,再拎回家煮成豬食。動物的待遇,相對于人,總是等而下之的。更何況,在我們那個柴草金貴煤炭更金貴的地方,挑水是一項重體力活的地方,豬雖是農(nóng)人的存錢罐,豬食的原材料大多也只能用田巴凼的水來洗。為豬兒食燒一鍋熱水來清洗,是一件頗為奢侈的事情。
《莊子·在宥》曰:“其熱焦火,其寒凝冰。”少不更事的孩子,無論什么時候都能找到樂趣,無論酷暑還是嚴寒。這應該歸功于家長的撒手放任、無為而治。在冰霜凝結的時日,吸溜著鼻涕泡的孩子,喜歡跟隨童心尚存的父親或叔叔,從田角敲來一大塊冰,然后用凍得像紅蘿卜似的小手,有樣學樣地掐取一段中空的谷草,在冰上吹出一個小洞,再抽一根稻草穿了,小心翼翼地拎著玩耍。如果,這塊晶瑩剔透的寶貝足夠厚實,孩子們可得快意地玩出些樂趣。如果只是薄薄的一塊,轉(zhuǎn)眼間便會沮喪地聽到輕微的嘩啦一聲,冰碎了。在經(jīng)過田地通往學校的路上,孩子們則喜歡專門去踩小水凼里的冰,用力弄出些嘎吱嘎吱快樂的聲音,忘記了自己的鞋并不具有強大的防水保暖功能,以至于接下來的情形就是穿著濕噠噠的或棉或單的鞋,冷得直跳腳。但他們總是好了瘡疤忘了疼,下次依然還會去踩冰。
然而,對于彼時大多數(shù)的成年人,或者被現(xiàn)實生活牢牢地鎖在土地上的農(nóng)人,霜雪的意義并無多少趣味性可言。他們圍爐夜話的內(nèi)容,是根據(jù)既往的經(jīng)驗,給來年的收成與溫飽插上期盼的翅膀。“冬天麥蓋三層被,來年枕著饅頭睡”“瑞雪兆豐年”,這是最廣泛最接地氣的期許。對于母親或奶奶,似乎更注重眼下,經(jīng)過霜打雪壓之后的青菜、卷心菜、白蘿卜、胡蘿卜,更容易軟爛入味,更容易與一年到頭總算可以到嘴的臘肉香腸、瘦肉排骨相互成就。那屈指可數(shù)的幾鍋肥甘厚味,讓一家人大聲地“吧嗒”幾回嘴。家常的菜蔬,雖無圣人所稱道的松柏氣質(zhì),但“自有歲寒心”的它們卻最撫凡人胃。
近日,小城周邊的山巒,已身披薄薄的銀裝,好似給小城鑲了一圈圈向外擴展的白。小城內(nèi)呢,借著路燈、車燈的光芒,可見雪花輕飏的模樣。今年這雪,會在一夜北風緊之后,滿足人們開門見雪飄的期待么?
(劉惠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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